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劳动节的忧思

先知书店 千字文华 2023-07-11

▲图中展示的3个时间段分别代表“1907年、1999年  、2022年”

我们知道,一年中最重要的几个法定节假日,大致可分为两类:
 
第一类:基于历史传统的文化符号。比如,春节、清明节、中秋节,主要在家庭和社会层面;
 
第二类:基于爱国传统的政治符号。比如,端午节、国庆节,最终指向集体和国家层面。
 
然而,还有一个特殊的存在,那就是“五一劳动节”——
 
它虽是舶来品,但却在中国被发扬光大,毕竟,我们的劳动人民最勤劳,且数量最多;
 
它与阶级、权利这些政治概念有关,但却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爱国,而是从一开始就蕴含着世界主义的因子。
    
 



五一,这个曾为劳动者“庆生的日子”,在不同时代、不同人眼中,意义并不相同。
 
◎争回来的“权利日”
 
劳动节可追溯到1886年5月1日,美国芝加哥工人为争取八小时工作制而举行的示威和罢工游行。1889年7月,由恩格斯领导的第二国际在巴黎举行代表大会,决定把5月1日定为国际劳动节。1949年12月,中央人民政府政务院决定,将5月1日确定为劳动节。
 
沿着这一叙事,劳动节是工人阶级、劳动人民从剥削阶级的资本家手中,争夺回休息权利的纪念日,它是以斗争反抗剥削获得的奖赏。这一深入骨髓的认知,集中在“阶级斗争一刻也不能放松”的那几十年。但近些年,在一些年轻化的互联网平台上,这一思潮的音量越来越大,甚至有人诅咒说,“每个资本家,都是绝佳的路灯挂饰”。
 
▲劳动节的起源:1886年5月1日,美国芝加哥的工人大罢工

◎功能性的“黄金周”
 
不过,在绝大多数80、90后的印象中,五一还有一个更接地气的称谓,“五一黄金周”,——在这七天,消费、旅游的“功能性”,远大于这一节日的纪念意义。与之对应的,是1999—2008年,中国市场经济,尤其是民营经济蓬勃发展的黄金十年。
 
期间,劳资冲突虽时有曝光,但市场经济为越来越多的普通人,创造了自由迁徙,自由择业的机会,取而代之的是国民收入的普遍增加,城市置业率的大幅提升,以及让世界注目的GDP每年近两位数的增速。
 
彼时,奇怪的现象出现了:一边是“剥削者”越来越多,一边却是与剥削者斗争的声音越来越微弱。或许,这正应了那句“意志很坚定,但身体很诚实。”对此,有不少观察家甚至指出,“发展经济,改善民生”将彻底取代革命年代的话语体系,成为新的叙事逻辑。
 
▲改革开放后的“中国奇迹”

被静默、想劳动而不得的“煎熬”
 
然而,眼下这个五一,疫情,或者说抗疫,好像剥离了一切的功能、态度与意义。这不只源自最近某些极端化、一刀切的管控,所造成的物资短缺、经济停摆和恐慌。其实,三年了,我们早已习惯了积极地检测、谨慎地发言;主动地关注新闻,自觉地减少外出。
 
即便如此,我们还是看到:很多因疫情而设的临时性措施、临时性机构,日渐常态化,甚至主导了一切,而原本常态化了多少年的工作与生活方式、生老病死、聚散离合,却越来越成为另一种特殊化的存在;而曾被称为“人类新器官”的智能手机,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操控,正在让每个人深陷“网格化生存”的抑郁和恐惧之中。
 
被静默的假期,“黄金周”自然是没有了。劳动、工作的机会,也在断崖式的减少——平均寿命本就只有三年的中小微企业,有几家能熬过三年疫情的雪上加霜?就连大厂、巨头,都在纷纷裁员,断臂求存。无数人看到的是背后万千家庭的生计,因为一旦企业没了,市场没了,工作和收入就没了。
 
然而,“企业没了,收入就没了”,这是一个所有人都相信的常识吗?经济社会领域的种种怪相,只是因为疫情所致吗?疫情结束后,经济民生一旦塌陷,企业家能逃脱“路灯挂饰”的厄运吗?

 

这些问题,有些答案似乎全世界人民都知道,但我们更需要的,是思考这些问题暂时还不知道的视角和框架——能让我们看得更久远,甚至捕捉到更多可能性的东西。
 
沿着这个逻辑,有幸找到了两部关于“资本主义”的书:《从资本家手中拯救资本主义》和四卷本的《剑桥资本主义史》,前者是钱颖一教授几年前推荐并引进国内的一本老书,后者则刚出版问世。
 
两本书的共同之处,是颠覆了我们对“资本主义”的刻板认识,提供了一套在政治、经济的双重维度下,关于历史与现状的分析解释框架。不同的是,前者更聚焦于金融和对现实问题的应对,而后者则是一部视角独特、气势恢弘的新全球通史。借助两本书的主要洞察,加上近几年来,大国冲突、大选年、全球疫情等“黑天鹅”事件在经济社会领域与思想市场的投射,不难发现:
 
企业没了,工作也就没了”,这个朴素的道理,不过是过去短短三十多年,极其有限的市场经济的实践教授给我们的基本常识。而主导中国两千年历史中绝大部分时间段的,既不是这个朴素的道理,甚至也不是奉为主流的剥削叙事下的“资本主义”,而是可总结为三句话的“常识”:
 
“学成文武艺,授予帝王家”“天下人才,尽入我彀中”,一切皆因为“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,率土之滨,莫非王臣。”
 
——这是农业文明的底层密码,造就的是一个内核极其简单,但结构却极其稳定的封闭社会。其主要特征控制贸易,限制经济、政治权利,甚至抹杀公平竞争的秩序。因此,即便外部环境、技术条件的巨变,偶尔能掀开它外面的壳,却很难撼动它内在的核。
 
▲在封闭社会中,再有创造力的人才也只能成为“社会的螺丝钉”


因此,过去四十年市场经济的实践,不仅短暂,也非常偶然,而与之匹配的观念系统——《剑桥资本主义史》将之概括为保护私有产权、强化市场型政府共同组成的一种开放秩序,在中国最多也只是破题,还远未生根发芽。
 
因此,“企业没了,收入也就没了”并非从来便如此的常识,相反,它随时面临着逆转的可能。为了避免误读,这里必须先补充几条书里的基本背景知识,《剑桥资本主义史》中的“资本主义”——
 
它约等于“开放社会的观念和秩序系统”,而非那个被贴上剥削标签的资本主义;
 
它的反义词,是上面提到的封闭社会,包括人类历史上出现过的各种符合其特征的社会形态,而非Socialism。
 
它不是历史发展到某个阶段,人为设计的结果,而是自有人类社会始,就存在于各种社会形态中,塑造文明,修复危机与灾祸的机制,它不专属于某一时代或国家,更不会和“西方世界”画上等号。
 
即便做了知识补充,由于对于“资本主义”这四个字的认知过于根深蒂固,为避免不必要的误解,只好用“开放社会”替代《剑桥资本主义史》中的“资本主义”。


▲《剑桥资本主义史》书影
 
当我们接受了开放社会的一整套观念和秩序,就很难再接受重回没有市场、没有企业、没有自由选择的年代;同样的道理,那些观念还停留在农业文明时代,或者满脑子圣王思想的人,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一定要有市场、要有企业、要有自由选择一样——让洞悉一切的天才代为选择、引领前行,再辅助以大数据、人工智能,又快又好地建设一个理想国,不香吗?
 
对此,近些年我们听到最多的是“不但很香,而且还很行”。即便有质疑,也多从与之相反的同一维度的社会形态或“主义”来争辩。但我们知道,同一个维度的竞争,要么谁也很难说服谁,要么赢者通吃。
 
《剑桥资本主义史》从更高的维度,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:只有一套能够让财富持续创造出来的观念和秩序,才是人类文明应始终追求与捍卫的。这里的财富,是物质财富、知识财富、制度财富的总和。这一看似平淡无奇的维度,更高的维度究竟何在?

 ▲《剑桥资本主义史》书影

首先,这里的两个关键词,“创造”与“持续”,都可以被量化,被比较。从而避免了大量善于操纵人性、善于画大饼的野心家长期以善之名行恶。
 
比如,如果民众长期吃不饱肚子,听起来再好的“理想”,臆造出再多的假想敌,也不会有人再相信。二战结束后,曾经一墙之隔的东、西德国的历史,便是明证。因为人们会比较——与左邻右舍比较,与过去比较。一个连吃饭都成问题的地方,一切都是遮羞布。
 
其次,创造不重要,持续的创造才更重要。因为孤立的创造,可以是某个时间点、某个天才的杰作,但能让创造持续下去的环境或秩序,才是创造的源头活水。反过来也可以说,不能持续创造财富的地方,并不是因为没有诞生天才,而是那里的环境或者秩序,不是将天才变成庸才,就是将天才从造福人类的领域,赶到了毁灭世界的坟场。
 
比如,盛产天才的德国,18、19世纪诞生了无数世界级的思想家、科学家、艺术家,而20世纪,法西斯主义改变了德国的环境和土壤,将德国变成了军事天才的批量生产基地,却也成了世界的噩梦。
 
论历史的长度和文明的早熟程度,中国都独一无二。然而,提及思想、制度、技术,无论哪一维度的颠覆式创造,不可否认的是,轴心时代之后我们长期处于“单曲循环”状态。可见,我们最紧缺的,还不是有创造力的天才,而是能让创造持续下去的环境或秩序。
 
然而,比秩序缺失更严重的,是我们并没有意识到这才是问题根本之所在。其实,《剑桥资本主义史》一书中的开放秩序,在我们身边短暂的野蛮生长早就结束了。不是因为疫情阻隔,世界才变成现在这样,疫情最多是一柄再合适不过的催化剂,让世界加速变成现在这样。
 
疫情是病毒传染造成的问题,如果科学不死,疫情的结束,终究是个时间的问题,但疫情之后的世界,如何变得不更糟糕,却终究是个观念重塑的问题,因此,读《剑桥资本主义史》对当下的疫情于事无补,但却可以帮我们看到疫情之后更久远、也更重要的东西。
 

虽然,作为财富最终源泉的开放社会及其秩序,要比“谁是财富的创造者”更为重要,但最后我们还是要正面回答这个问题。因为财富的真正作者,必须要与财富的源泉逻辑完全自洽,而且,谁是财富的真正作者,更直接关乎到疫情之后,大到经济社会,小到我们的工作和生活方式能否回归基本的秩序。
 
提及财富的创造,脑海里浮现最多的,应该是以下三个画面:
 
 中国唐朝大诗人杜甫从长安赶赴奉先县,沿途所见皆是“朱门酒肉臭,路有冻死骨”的惨象。
 
大约一千年后,英国的资本家,为了让剥削工人、榨取剩余价值的游戏继续玩下去,宁可把牛奶倒掉,也不给穷人喝。
 
 70年代末,中国安徽小岗村,似乎在一夜之间,从曾经的缺吃少穿,魔术一般的成为率先解决温饱的典型。同样的土地,同样的农民,同样的技术、同样的政策,分水岭只是18位农民冒着生命危险,在一份土地承包合同上摁下了自己的手印。
 
▲1978年小岗村十八位农民按下的红手印,被誉为“拉开了中国改革开放的序幕”

除了这三个具象的画面,关于财富创造基本理论,大致包括:
 
最根深蒂固的,恐怕非劳动创造价值论莫属。由于太熟悉,无需再赘述。
 
接受度更高的,恐怕是生产要素论。简单的说,将创造财富所需要的劳动、土地、资本、技术、信息(政策),统称为生产要素。五大生产要素,哪个更重要呢?曾经,相比劳动、新古典增长理论更看重“技术”的重要性。当代,西方学界一般认为各要素增长下的“均衡理论”,比任何一个独立要素都更重要,而国内,看似更重视劳动(人力),但实际上,抢风口的公司更看重“资本”,其他的更看重政策。
 
更有解释力的,应该是企业家精神驱动下的生产要素论。何为企业家精神?企业家精神是一种冒险、创新的精神活动——基于警觉、判断、想象力等禀赋,随时想打破现有市场均衡的冒险和创新。先要有企业家精神,才可能有后面匹配生产要素,开展生产和经营的活动。
 
如果说财富的创造,是从“无”到“有”的过程,那么,企业家精神,就是那个看不见,甚至无法言说的“无”,但是,没有这个“无”,后面再多的生产要素,都无法进入到生产经营环节的“有”。财富的创造,根据创新程度,可分为套利型交易、颠覆式创新和微创新。


小岗村改革前后,生产要素的形式与数量,并无任何形式的变化,是“敢为天下先”的企业家精神,以及对附加在土地这一生产要素上的政策,所做的颠覆式创新,这才有了新的财富涌现——比联产承办后,土地上长出更多的粮食重要一万倍的,是这18位农民,为中国改革开放创造出的制度财富、知识财富。
 
在苹果手机诞生之前,三星、诺基亚是最好的手机——市场是均衡的,如果问乔布斯之外的所有人,他们需要的,不过是一台更好、更便宜的诺基亚或者三星。乔布斯对手机的想象力,才是苹果手机的开始。而乔布斯的想象力与企业家精神,不仅创造了一款让全世界尖叫的产品,缔造了一个商业帝国,更开创了一个重新链接世界的智能时代。
 
总之,企业家精神才是财富的真正创造者,所有的生产要素,只是必要的素材。两者绝不是同等重要的并列关系,更像汽车的发动机与方向盘、轮胎、汽油等配件的关系。有了发动机(企业家精神),其他配件(生产要素)自然会有人生产,但如果顺序颠倒过来,汽车永远造不出来。
 
企业家精神创造财富的逻辑,同样适用人类制度财富、知识财富的创造。事实上,即便理解人类已有的制度财富、知识财富,就离不开警觉、判断、想象力,更遑论新的创造。研发一项新技术,最多遭遇对手的不正当竞争,但提出一种新思想,开创一项新制度,要遭遇的,可能就不是竞争,而是生命危险。宗教领域有耶稣、科学领域有布鲁诺,政治领域有无数个谭嗣同。
 
所以,真正造福人类的知识财富、制度财富的创造,远比其他创造活动更需要冒险精神,因此,愈加的稀缺和宝贵。


最后,全文连起来说:企业家精神是财富创造的发动机;而开放社会的观念和秩序,才是企业家精神的源泉。回到当下,与其说我们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企业家,不如说,我们比任何时候都需要唤醒企业家精神,尤其是能创造知识财富、制度财富的企业家精神。否则,再多的企业家也会灰飞烟灭,某一时间段财富井喷,终究走不出周期性清零的宿命。
 
真正的企业家一定具备企业家精神,但企业家精神属于所有财富形态的创造者,而非企业家所独享。而能保护企业家和企业家精神的,是开放社会的一整套观念与秩序。这也是收藏《剑桥资本主义史》《从资本家手中拯救资本主义》的价值所系。

最值得一提的是,除了两套书中兼备的观点、视角等思想价值、学术价值、现实价值外,这套最新出版的“剑桥系明星产品”《剑桥资本主义史》还集齐了剑桥、牛津、哈佛等名校二十多位资深学者、大家巨擘的“集体智慧”,对所涉主题亦有广博而深刻的把握。识图扫码,即可一键收藏。

策划先知书店
文稿:凌晨
编发:先知书店店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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